跑吧,生命

□王优

(资料图)

依然在平日时刻醒来。高考已经来临,但晨跑的习惯停不了,生物钟还在。窗外鸟鸣啾啾,穿衣起床,踩着楼道里的寂静,迎着清凉的风,开始一天的晨跑。

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。还没到六点,晨练的人已经满头大汗、满脸通红地往回走了。迎面而过,风中飘来快跑之后的热气与汗气,微微的喘息之中有着大跑之后的酣畅淋漓。

顺着大道,过红绿灯,在越来越明的晨光和一层层推开的寂静里跑着,仿佛万水千山踏遍,仿佛一个人的寂然清欢。杨柳枝、女贞子、三叶草、决明子……仲夏之际,草木葳蕤,绿意盎然。天边有淡淡的云霞,对面山中布谷鸟的叫声空静又悠远:阿公阿婆,割麦插禾。从朝至暮,古老的歌谣,执着的催促,提醒着农人躬身将勤劳谱写成苍茫大地上生生不息的诗行。

快走的、慢跑的、遛狗的、戴耳机的……有人结伴而行,静观慢走；有人独来独往,在林荫道里长啸,在银杏树下高歌。还有一些人,只是跑,专注地跑,静默地跑,用脚尖轻轻表达对大地的叩问,用挥舞的手臂表达对生活的拥抱。如果清晨六点,你没有去过河边,没有去过公园,那么你不知道漫长的一天,有过怎样热气腾腾的开端。

广场上,“卓文君”云鬓高挽,霓裳羽衣飞扬；“司马相如”拨动琴弦,才情在指尖流淌。喷泉旁,清瘦而颀长的男子与他的小提琴勾勒出一道抢眼的风景。这个清晨,只为山川草木、清风流云奏响心中的琴音……不远处,一男子舞动绳索,步子轻捷,身手矫健。两女子在打羽毛球,长了翅膀的羽毛球飞出优美的长弧,精准地反击勾勒出生命的自信与张扬。

我跑着,听着鞋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,风扬起我的头发,抚着我的面颊。我可以什么都不想,脚下只有道路,耳边只有风声；也可以什么都想,天马行空,思接千载,神游万里。草木扑面而来,清香扑面而来,云朵扑面而来……细汗一点点渗出来,从额角、手臂、背后、腿上。有时,汗珠儿汇成一条小溪,顺着脊柱,顺着胳膊,畅快地流啊流。手腕上的汗水,手臂上的汗水,在肘弯处不期而遇,仿佛一串水铃铛哗哗作响,又如虫蚁爬行,酥酥地痒。每一个细胞都自由呼吸,每一个毛孔都畅快无比。鸟语清风之中,生命一层层打开,心情像花朵一样缓缓绽放。

村上春树说,每天跑步一个小时,来确保只属于自己的沉默的时间,对我的精神健康来说,成了具有重要意义的功课。至少在跑步时不需要和任何人交谈,不必听任何人说话,只需眺望周围的风光,凝视自己便可。这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宝贵时刻,跑步是健身,更是修心。一切烦心琐事,统统抛之脑后,除了跑,还是跑。身体在不停地奔跑,灵魂却在彻底地休息。

让生命跑起来,像阿甘那样,秉持一个简单的信念,纯粹而自由地跑起来。奔跑,向前奔跑!把仅有的勇气和智慧集中在一点上,什么都不用多想,用跑去对抗生命中的惰性、怯懦、冷遇、嘲讽。跑过沼泽,跑过流岚,跑过崎岖,跑过孤单,跑出属于自己的一路狂欢。

当你用跑去迎接朝霞、拥抱月亮,当你在呼呼风声中感受到生命的辽阔和张扬,当跑成为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,成为愉悦的源泉和自信的力量,你的心,也会如大海一样宽广,像苍穹一样浩荡。

跑吧,跑起来吧,感受生命律动的同时,你将看到不一样的风景。跑吧,跑出去,让风花雪月奔你而来,你将遇见一个更好的自己。

倒计时

□王玉初

时间游走,犹如捧在手掌中的水在流逝,悄无声息又不可阻挡。

有人为了标注时间的存在,让它更具象,便用了“倒计时”这一奇特的方法,让时间不停地敲打人们的心头,催促着、警醒着……

你若开启一些网络游戏,进入游戏的界面,几秒钟后仍没有点“开始”,系统便会启动“倒计时”。钟盘的秒针飞快地旋转,催你快些进入；又好似在提醒你——时间宝贵,切莫浪费,若再不进去游戏一番,便会错过太多的美好。可当玩家沉迷其中,却不见设计者对玩家的生命全周期做一个“倒计时”,给予警醒,而任由其在游戏中迷失,消耗大把的光阴。我有些慨叹游戏设计者的厉害,或许他们早已参透人们对时间的钝感力,便用了“倒计时”来提速,进而影响玩家的心智,诱导其匆忙地作出进入游戏世界的决定。

“倒计时”还会被运用在一些大型的文体活动中,且花样翻新,惊奇层出不穷。举办大型运动会,一般会先有几百天的“倒计时”。日历一天天地翻过,“倒计时”一直在催促筹备方全力推进各项准备工作。待到大事将成,再发布一个“百日倒计时”,将时与势的氛围营造得浓浓的。万事俱备,“倒计时”便开始了秒针飞奔,并以不同的表现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:有的用人阵排出“倒计时”数字,有的用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出“倒计时”数字……一个“倒计时”,玩出了那么多的花样,真让人佩服设计者的奇思妙想。可那,究竟是人类的智慧,还是一种无聊呢?

“倒计时”,在我们的校园里是一种常态。高中生前脚迈入学校,一些班主任就会给出一个“1009”的数字,让学生们猜一猜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?有些学生蒙在鼓里,不知何意；也有些学生已知其深意。它就是高中生在校的天数,从入学的第一天就要开始为高考“倒计时”了。黑板上,这个数字一天天变小。直到一百天,学校会搞个激情澎湃的“百日誓师大会”。老师勉励学生,要抓住最后的时间,顺利跨过高考这一重要关口；学生也会慷慨陈词,誓要拿下高考,不负青春。慢慢地,黑板上的那个数字变成了十位数、个位数。高考如期而至,“倒计时”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老一批的学生会离开,新的“倒计时”很快又将开始。

哲人言,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,便一步步地走向死亡。前不久,堂叔走完了自己一生的“倒计时”。那一刻,他摆脱了人生最后阶段的病痛,家人也释然了。在最后的两年里,他和家人来回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。一度,大家不知堂叔“倒计时”的数字是多少,很是茫然；现在知道了,又怅然若失。

堂叔平静地离开,是人生的必然,但又是那样的突然。他的三个孩子都回来了,守了好一阵子,却在最后的时刻完美地错过,让堂叔一生的“倒计时”又留下了一个永远的谜。

“倒计时”是一种催促,更是一种态度,每个人的一生就是一场“倒计时”。不同的是,这个“倒计时”,有的长,有的短；有的丰盈,有的单调；有虚度的,也有踏实的；有快乐幸福的,也有混沌迷茫的……不管怎样,我们每个人的“倒计时”都值得用心规划、设计、填充,去成就属于自己生命中的那段绚丽旅程。

毕业定律

□仇进才

每到毕业季,学校就会开始装修,这似乎成了一种定律。

小处,比如办公楼洗手间的水龙头,不仅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,还有了即热功能,到了冬天,足以让瑟瑟发抖的身体得到温暖与安慰。宿舍的楼下多了自动售卖柜,晚上或者雨天,又多了一个足不出户的理由。虽然货还不全,但已经围了一圈人,在屏幕上指指点点。公共卫生间墙壁刷上蓝色的漆,竟有点像装修精美的民宿了。

大处,比如食堂翻新,暖黄色调营造出不逊色咖啡店的悠闲氛围,复古的书架上摆满了盆栽。难怪很多人不去图书馆,抱着书到食堂里学习。当光线明暗变化时,静谧与优雅便一点点地从桌椅旁透出来,与简洁大方的配色相得益彰。

这让身为学长的我们,颇有不爽。为什么这样的好事,总要在毕业时才姗姗到来?可能,因为人总是吃着碗里的、望着锅里的,所以下意识地忘记了,在两年前、三年前,我们也曾是学弟学妹。

记得刚上大学时,我们分到了新装修的校内宿舍,惹得上一届学长万分羡慕。他们住在校外,住宿区唤作“骏园”,像个老旧小区,一些楼隐在茂密的树林里,被冷幽幽的灯光衬得阴森森的,晚上去发传单时还会有些害怕。盛夏时,不仅能享受到免费桑拿——宿舍没有空调,还能“看海”——低洼的地势备受暴雨积水的青睐。而我们住在教学区里,独卫、热水器、空调和宽带一样不缺,锃亮的桌面上明晃晃地映着体面两个字。

羡慕着下一届的人,也曾是被人羡慕的下一届,只是站在风景里的人,并不会把目光投到脚下,当他成为旁观者看着别人站在风景里时,心头才会泛起涟漪。

当然,这些涟漪里也会有一丝丝的感怀。毕业之后,我们会住进各式各样的房子,酒店、公寓、民宿、旅馆,但那间时常会有蜘蛛出没的宿舍,那些已经学会从缝隙里钻进蚊帐的蚊子,那些因为破旧而产生的故事,会像菌菇一样在旧梦的深处蓬勃生长,白得发亮。我们也会品尝各式各样的美食,地方菜、西餐、料理,但食堂里那些泛滥的油盐、辣椒,打菜时不停抖动的勺子,会在记忆中忽而冒出,不经意间,又藏了起来。日后,当你再次摊开资料考公考编时,会不会想起在图书馆、食堂里抢座位、为考研奋战的时光?与校友见面时,这些都是绕不过去的话题。也正是在笑谈中,所谓的“直系”关系,会有更紧密认同——不仅仅因为我们都来自一个学校,更因为我们都曾在同一个地方生活过,我们的影子在时空的投影里是重叠的,组成我们的青春碎片中,有不少块具有相同的形状和光影。在抽象意义上,这就是母校赋予的血缘。

可惜,装修后,共有的痕迹与故事总会少了一两点。但,这份可惜的背后,是更大的自豪。你看,那些老校友返校,他们还会找到多少熟悉的印记?除了基础的框架和格局,学校里很多事物都变了,但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遗憾与落寞,相反,满是骄傲与自豪。

因为母校,因为他们每个人,都已经成为了更好的自己。这才是毕业定律最好的解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