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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你的眼”!特等伤残军人徐嘉庆和妻子36年风雨相守

来源:半岛都市报2023-08-17 18:44:53

半岛全媒体记者 王春燕

在胶州市区,经常可以见到一个爽朗健谈、笑容满面的中年女子,牵着一个身材瘦削但硬朗挺直、双目失明的中年男子在街头走着。男的是特等伤残军人。他们这样牵着手,走过了风雨相守的36年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近日,刚刚获评“2023齐鲁最美退役军人”的徐嘉庆的事迹鼓舞了很多人,除了他自强的精神,他背后的爱情故事同样令人感动。七夕临近,记者走进胶州市徐嘉庆盲人按摩研究所,听他和妻子讲述了他们相识、相恋到相守的故事。

江素凤望向徐嘉庆的笑容

“假小子”与“大个子”陪床陪出来的缘分

“徐老师,我对象脖子不舒服您帮忙给按按”“徐老师,我的腰扭着了,麻烦您给看看”……近日,几经辗转,记者来到胶州市常州路一小区里的徐嘉庆盲人按摩研究所。徐嘉庆身材瘦削,腰板挺直,说话的语气温和而坚定。刚刚吃完午饭顾客就纷纷登门,徐嘉庆忙得不亦乐乎,妻子江素凤就在一边料理家务,帮忙照应客人,开朗、健谈、勤快。

说起他们的爱情故事,江素凤一下打开了话匣,徐嘉庆在一旁忙着,脸上不时露出幸福的笑容,江素凤有一时记不起来的细节他总能一五一十的帮忙解释。

1986年,二十岁刚出头的江素凤在胶州市的一家制钉厂上班,厂里一个同事因为工伤住进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35医院进行治疗,江素凤被安排去陪床照顾受伤的同事。

骨折的同事不敢翻身,一动感到疼了就开始哭,上一拨陪床的同事交班的时候告诉江素凤,“她只要一哭,你就叫隔壁病房的大个子吹口琴给她听,她就不哭了。”

家中张贴的合影

这一天,同事疼的时候又开始哭了。江素凤没有怎么伺候过人,听到同事一直哇哇哭感到头疼。她想到上一拨陪床同事给她的妙招半信半疑,“真有这么神奇吗”,又想到自己跟人家不熟也不好意思去麻烦这个神秘的“大个子”。就在江素凤百般纠结时,同事开始自己吆喝了,“大个子!大个子!”不一会儿,“大个子”走了进来,摸索着到了门口的凳子前坐下了,什么也没有说,就开始吹口琴,吹完就起身回去了。果然口琴一吹同事就不哭了,江素凤对此感到很惊奇。

在和同事的闲聊中,江素凤了解了“大个子”的情况。原来“大个子”叫徐嘉庆,1983年18岁的他怀揣着从军梦想应征入伍。1984年底,徐嘉庆所在的部队接到任务即将奔赴老山前线作战,他被安排在后方养军马。“我要上前线!”面对这样的安排,徐嘉庆主动找到了连长,坚决要求去前线,要当一名冲在前线的战士。1985年春节刚过,徐嘉庆随着部队到达前线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,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双眼被弹片击伤,左臂、右腿等身上也多处被弹片炸伤。这年11月,徐嘉庆转院至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35医院进一步治疗。

从小就对军人很崇拜的江素凤得知了“大个子”的英雄事迹后很是感动,本来就高大的“大个子”在江素凤的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了。

平时江素凤卧床的同事一哭他就过来吹吹口琴,一起说说笑笑,一来二去江素凤和他熟悉了起来。这个坚强、热心的大哥在江素凤心中变成了亦亲亦友的存在,“大个子”变成了“徐大哥”。从家里带水果、点心的时候也不忘顺带着给徐大哥带点。

住院的日子多多少少有些枯燥和乏味,江素凤注意到徐大哥除了喜欢吹口琴解闷以外,无聊的时候会发呆、听听收音机,有空她也会过去陪陪徐大哥,听他讲讲军旅故事。熟络起来之后,徐大哥说,“屋里太闷了,陪我出去转转吧。” 江素凤自小在胶州长大的,又活泼好动被人唤作“假小子”,哪哪都熟,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。于是有空就和另一个陪护带他去楼下转转,去菜市场买他爱吃的面瓜,去逛百货大楼……

因为徐嘉庆看不见,用棍子领着又有一定距离,怕再伤着他,江素凤就让他把手搭在肩膀上领着他溜达、透气。“假小子”当向导带着大个子转胶州,有说有笑,这时间一长,闲话就传出来了。有一天,工会主席找到江素凤的嫂子谈话,说外面都传这俩人恋爱了,让嫂子劝劝注意一下两个人的影响。江素凤一听急了,“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,我们都知道徐大哥老家有对象,就是带徐大哥出去散散心,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两个人出去逛街,还有一个陪护呢。”

十指相扣

受伤遭退亲,自告奋勇的承诺促成姻缘

在这以后江素凤减少了和徐嘉庆的互动,有好几天江素凤没听到徐嘉庆的消息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,一打听是徐嘉庆接到了家里的来信,说有事要他回去处理一下。原来徐嘉庆在老家定了一门亲事,未婚妻听说徐嘉庆负了伤,后半辈子生活还是个未知数退了亲。

徐嘉庆在家里住了两天处理完事就回了医院,回来就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躺在床上两三天不吃不喝,谁也不见。没办法,陪护人员说,“要不让8号床的假小子来劝劝试试吧。”

江素凤接到任务后就过来了,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,“徐大哥,徐大哥……”江素凤过来拽拽徐嘉庆的被子,“大热天的你这是干啥,要把自己热死?”“徐大哥,这屋里没别人,就我自己,你先从被子里出来,遇到啥事了跟我说说。”

江素凤收拾家务

在江素凤的引导下,徐嘉庆从被子里冒出头来,眼睛都哭得没缝了,脖子上都是红红的痱子,把江素凤吓了一跳。她赶紧找同伴打来了盆水,给徐嘉庆擦了擦脸和脖子。徐嘉庆冷静下来把经过跟江素凤说了,说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了。江素凤劝解道,“战场上没被打倒,这点事就过不去了。”慢慢的徐嘉庆不哭了,江素凤又笑语劝道:“找个媳妇愁啥,光我们厂的女性就一百多号呢,包我身上了。”听到这,徐嘉庆笑了,他说,“不是,是娘三天白了头心里特别过意不去。”

“假小子”还真有两下子,一点点带动着徐嘉庆把心情平复下来。慢慢的,这事也就过去了。

“一个沉静一个外向,两个人心眼都挺好,性格又互补。”看到俩人相处得这么有默契,感情也在慢慢发酵,护士长有意撮合起两个人来,看准时机她对徐嘉庆说,“假小子不是说给你找个媳妇,你得找她要去。”

等徐嘉庆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来找江素凤要媳妇来了,徐嘉庆支支吾吾地说,“你不是说要给我找个媳妇吗……人家都说咱俩……你觉得中不……”当时江素凤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意,但也没有排斥,想了想觉得他脾气挺好,说自己做不了主,得回家问问。

一波三折,家里从“关人”到同意婚事

江素凤回到家把这事一提,立即遭到了全家的反对,作为过来人嫂子劝道,“结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,你哥哥当公安,家里大事小事我都得扛,你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能行吗?衣服都不会自己洗,饭也不会做,能行吗?”母亲也是觉得女儿年纪还小,心疼女儿,又考虑到徐嘉庆的特殊身份,是战斗英雄,怕照顾不好他半路撂挑子对不起人家。一狠心,就让江素凤的嫂子跟厂里请了假,把女儿锁在了房间里自己冷静冷静。

一看陪护又换人了,徐嘉庆问“小江怎么不来了?”又托人去厂里问,那人在厂门口站了好几天,也没见到江素凤。徐嘉庆情急之下找到护士长帮忙打电话问问,电话一通,那边回复,“江素凤啊,她嫂子给她请了一月的假。”“多长时间?””一个月”护士长一分析,“这八成是让家里关起来了,够呛了。”这让一旁的徐嘉庆心情立刻低落下来。护士长安慰他别急大家再想想办法,并托江素凤的同事小朱去江素凤家里看看。在门口徘徊多时的小朱看到江母出门,确定没有别人了就冲里面喊,江素凤听到后让小朱去找了个螺丝刀破窗去了医院。

被关的几天里,江素凤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。护士长又帮忙找了组织协调,做通了嫂子的工作,又去说服江母。江母看到女儿心意已决,无奈只能同意这门亲事。她提了三个要求:不准离开郊县,女儿的工作要有保障,结婚后遇到事情了找你们不能不管。有人问她,“您这都是给孩子提的要求,自己就没有点条件?”“我有儿子养,女儿只要她不受委屈我就知足了。”

就这样徐嘉庆在胶州留了下来,1987年秋天两个人组建了家庭,部队给徐嘉庆在胶州市的一个小区安排了一处60平方米的房子,市武装部、妇联、街道办事处赠送了他们床铺和几件家具,岳母缝了几床被子送来,加上他们买的锅碗瓢盆和一个蜂窝煤炉子,小家就这样“拼凑”起来。

徐嘉庆给顾客按摩

为减轻妻子负担,学习按摩开起诊所

结婚后一开始的生活过得很拮据。江素凤由于家里琐事多,经常要跟厂里请假,别人能赚到五六十块钱,她只能赚到三十七八块钱,是厂里工资最低的。

冬天的时候,为了节省运费两个人自己去拉煤,江素凤再把一吨多煤分装在袋子里,一袋一袋扛到楼上。徐嘉庆左臂桡神经在战争中被炸断,左手无法拿东西,很多事就只能落在江素凤身上。

徐嘉庆告诉记者,当时手榴弹就是在自己身边炸的,身上弹片很多,右腿小腿因为弹片发炎了,去医院也是江素凤把他背上去的。100斤出头的江素凤背着160多斤的他,让徐嘉庆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婚前从来没做过家务的江素凤在婚后发面、炒菜、洗衣、生炉子手到擒来,怀孕了挺着肚子还骑自行车走七八里去上班,这让徐嘉庆很是心疼、也很愧疚。徐嘉庆默默地再次下定决心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,减轻妻子的负担。他不愿意麻烦别人,更不愿意跟人要救济,就到一家社会福利厂做起了手工活,但是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显然是微不足道的。

战争没有打垮他,也不会被生活轻易打垮。1990年,徐嘉庆怀揣着满心的希望来到青岛盲人学校,一边学习盲文,一边学习中医推拿。课余时间,徐嘉庆就和同学们互相练习推拿手法。周末的时候他也不休息,一遍遍摸读盲文书籍,时常独自学习到深夜,手指磨出了血、磨出厚厚的茧子。握着徐嘉庆的手,江素凤心疼地流下了眼泪。

妻子和女儿的鼓励成为徐嘉庆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。经过3年的努力,拿到青岛市中医执业资格证那天,徐嘉庆脸上又绽放了笑容,这一仗他又打赢了。

1993年,学成归来的徐嘉庆回到胶州开办了按摩保健所,江素凤把一个五六个平方的小房子粉刷了一下添置了几件家具,就是徐嘉庆的工作间。环境很简陋,按摩一次只要2元。开始的时候生意很惨淡,有时候一个星期都不见一个客人。

1997年,不服输的徐嘉庆再次出发踏上了去往深圳推拿按摩培训进修班的路,经过这次进修学习,推拿手法得到很大提高,渐渐的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,生意一天天好起来。

“世界以痛吻我,我愿报之以歌”

徐嘉庆坚持能自己做的从来不麻烦别人。按摩床下,是一摞摞盲文书籍,没有顾客的时候,就取出来。利用闲暇时间,他自学了《中医诊断》等十几门课程,没事的时候他还会拿出口琴来吹吹。对于孩子的成长他没有缺席,先让孩子把题目读一遍,他在心里做一遍,再和孩子讲。对待病人他更是一丝不苟,经常有小孩子关节脱位,就是半夜他也赶紧开门帮忙复位。如今的这份工作不仅是一份谋生的工作,也让他再次找到了人生的价值。他说,“行医者,只要帮助人家解除痛苦,看到人家幸福,自己就快乐。”

逐渐的,徐嘉庆又学会了盲人读屏软件,微信、打车都难不倒他。熟练掌握盲文的他又先后教授了十几名盲人熟练掌握盲文,一些爱心活动的捐赠现场也时常见到他的身影。自强不息、知足常乐,2014年,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,徐嘉庆的家庭荣获“青岛市首届十大最美家庭”的称号,提起他来街坊邻居称赞不已。

徐嘉庆的店里按摩床旁有一面照片墙,照片墙的上方张贴着徐嘉庆的座右铭:“世界以痛吻我,我愿报之以歌”。徐嘉庆坦言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也曾经痛苦过,很感谢妻子的陪伴给了他战胜苦难的勇气,消沉的时候徐嘉庆不愿意出来见人,江素凤就硬拉他出来转转,在江素凤的感染下徐嘉庆一天天开朗起来。

徐嘉庆说自己对妻子的感情无法用语言表达,妻子跟着自己吃了很多苦,受了很多累。有了孩子后,孩子生病挂号、拿药,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,“很多事别人家都是男人在干,她是既当妈又当爹,比有些人家的妻子要幸苦十倍、百倍……”

采访过程中徐嘉庆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平和的笑容,妻子江素凤眼神始终不离开他,望向他时始终充满着爱意,在她心里徐嘉庆一直是一个亲切的英雄。

两个人的手一牵就是36年,江素凤说自己没有后悔过,从“大个子”到“徐大哥”再到“老徐”,她愿意继续陪自己的老徐走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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